女性分四类:结婚的、结过婚的、打算结婚的、因结不了婚痛苦的
从小熟读童话故事的朋友们,一定记得,在很多的故事里,有这么一句话:从此以后,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结婚,仿佛和死亡拥有一样的叙事效果,它们都促成了故事的结束。男女主人公的冒险就在他们结婚那一刻落下帷幕。
纵然有婚后女性形象的书写,大半也是个贤惠温和的妻子,眼里只有孩子的母亲……而那些不幸终身未婚的女性要么抱着意难平抑郁度日,要么就是性格奇怪的怪阿姨。
难怪,波伏娃说,我们一般是将女性分为四类:“结了婚的、结过婚的、打算结婚的、因结不了婚而痛苦的”。
01
一旦结婚,故事就落幕了
我从小就不喜欢故事的女主人公结婚嫁人。记得小时候看《小木屋》系列小说,在最后一集《新婚四年》中,劳拉嫁给了很有男人味的阿曼乐,并生下了女儿罗丝。在书中,他们遭遇了冰雹袭击、白喉爆发以及其他影响农事的种种不幸,劳拉与阿曼乐结婚并喜获女儿应该算是一个美好的结局,我理应为她感到高兴。当时,我看着这本书的封面,竭力让自己为她感到高兴,可是我却怎么也做不到。在我看来,这并不是幸福的结局,劳拉的一生到此为止仿佛就结束了。从许多方面来说,确实就是这样的。
那时的《小木屋》系列版本,前几本的封面都由加思·威廉姆斯作图,活泼好动的劳拉居于中心位置,她不是在山坡上嬉闹,就是光着脚丫骑在马上,要么就是在打雪仗。而在《新婚四年》这本书的封面上,劳拉穿着结实的鞋子,静静地依偎在丈夫的身旁,画面中最生动的人物就是她怀中的宝宝。劳拉的故事到这里就要落幕了——一旦结婚,她的故事还有什么好讲的呢?
《绿山墙的安妮》中的女主人公安妮·雪莉也是同样的结局。少女时期的安妮会把好朋友黛安娜·巴里灌醉,会在学习上和基尔伯特·布莱斯暗暗较劲,然而这样的日子终究还是一去不复返。作者用三本书的篇幅描写了她的种种叛逆和一次次拒绝别人的求婚,但她最终还是嫁给了基尔伯特。
《小妇人》中可爱的乔虽然没有如人所料嫁给她的好朋友加邻居劳里,但依然没逃脱掉结婚的老套结局,最终她还是和那位年长的教授巴尔一起携手步入了婚姻殿堂。
还有《简·爱》中的女主人公,这位冰雪聪明又多愁善感的姑娘青春耗尽,总算争到了点自由和独立,但是生活给她的犒赏又是什么呢?还不是结婚嫁人。看看她嫁的那个人,脾气暴躁,把自己的结发妻子关进阁楼,却用尽心机追求简·爱。等到她终于投入这个男人的怀抱的时候,他已是一个缺了一只手的瞎子。
这是一个理应浪漫的爱情故事,却让人倍感苍凉。《小妇人》的续篇《乔的男孩》、《绿山墙的安妮》的续篇《壁炉山庄的安妮》也都显得苍白无力。女主人公曾经的生活多姿多彩,她们的身边不乏调皮捣蛋的朋友、暗中搞鬼的姐妹,还有总喜欢使坏的表兄妹,她们受过伤,冒过险,生活中充满了希望和激情。曾经,生活的道路是那样的宽广,而如今随着结婚生子,她们的路越走越窄,渐渐地,生活中只剩下两件事——照料乏味的丈夫和抚养几个无趣的孩子,而故事的主角也很快要被这些孩子所替代。
当然,我的失望也是因为这些故事的形式太老套,但凡成长小说都是如此,一旦主人公步入成年,故事便都毫不例外地以同样的方式结束。但是,无论是在文学作品之中,还是生活之中,这都是一个躲不掉的现实——对于女性而言,成年意味着结婚嫁人,意味着故事的结束。
婚姻在我看来如同一道墙。我所喜欢的那些女主人公在她们曾经的那个世界里自由奔跑,即便不能随便地偏离主道,但至少也可以一路奔向前方,她们的身上总有说不完的故事。
然而,一旦结婚,她们就从此与原来的那个世界隔绝开来。常常就在她们完成学业后,儿时的梦想即将展翅的当口,这些淘气而又可爱的女孩突然间就被生活的琐事所包围,变得循规蹈矩,变得不那么美好了。
02
没有结婚的故事,多是以悲剧结束
后来,我又从书中得知莎士比亚的喜剧多以结婚为结局,悲剧则以死亡作为结局。莎翁赋予了结婚和死亡同样的叙事效果,恰好证实了我童年的直觉——两者都有让故事结束的作用。
我母亲是一名老师,教授莎士比亚剧作。她总是不无伤感地对我说,莎翁笔下那些争强好胜、能说会道的女主人公在轰轰烈烈地结婚之后便没有了台词,包括《无事生非》中的碧翠丝。
那么,难道所有有趣的女主人公都要一长大就结婚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随着我渐渐长大,我逐渐发现女主人公最后没有结婚的故事也不在少数。《柏油孩子》中的雅丹坚决无视传统的性别期望和种族思想,但这使她遭到了周围世界的排斥;西奥多·德莱塞的小说《嘉丽妹妹》中的女主人公最终以色牟利,却落得两手空空;《劝导》中的安妮·艾略特,27岁仍旧待字闺中,险些就要过上那种在经济上无依无靠、情感上没有着落的漂泊生活,幸好温特沃斯上校再次出现,她才不至于屈辱地当一辈子老处女。海斯特·白兰(《红字》的女主人公)、郝薇香小姐(狄更斯《远大前程》中的人物)以及伊迪斯·华顿笔下那个令人讨厌的莉莉·巴特,也都是同样的故事。
这些都不是鼓舞人心的故事,它们都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不管这是出于自己的选择,还是生活不经意的安排,终身未婚的女性都注定要被贴上标签遭人唾弃,不然就是守着那件从未穿过的婚纱凄惨度日,甚至有的还需要服用大量镇静剂。故事中的这些人物虽然没有结婚,但是正如婚姻是对人的束缚一样,没有婚姻也同样束缚着她们。
03
长久以来,结婚是女性成年的标志
这似乎证实了波瓦伏关于现实生活中的女性的观点——我想我最后也将得出和她相同的结论——她认为,我们女性可以分为四类:“结了婚的、结过婚的、打算结婚的、因结不了婚而痛苦的”。
在我即将成年、准备离家上大学之时,我丝毫没有马上就结婚嫁人的想法,这对我来说是绝无可能的事。当时大多数人都说,不出几年我就会被婚姻生活所湮没。可那个时候,我满脑子都是选课、室友、啤酒会以及怎样在学校附近找个工作等等,结婚对我而言是最遥远的事。
我18岁的时候甚至还从来没有交过正式的男朋友,我的闺蜜们也是一样。20世纪90年代初,我认识的同龄人中没有谁会正儿八经地谈恋爱。我们都是一起出去玩玩,喝喝啤酒,抽抽烟什么的,但并非人人都这样。那个时候,很少有人会严肃认真地谈恋爱。当然,也许是因为我不太合群,注定不会喜欢上什么人(我经常对此表示怀疑),所以结婚是不可能的事。事实上,我的那些女性朋友中也没有人很快就结婚。
那个时候,我即刻就能享受到真正的独立与自由,即刻就能成为真正的自己。那种过不了几年我就会产生结婚的愿望,甚至迫不及待地要嫁人,与之共筑爱巢、终身相守的想法,在我看来是荒谬至极的。
然而,在我认识的上一辈女性中,几乎人人的生活轨迹都是如此。我母亲在缅因州的一个农村长大,她刚过18岁就有了正式的男朋友。等到她大学毕业时,她的许多高中女同学不是已经结了婚,就是怀了孩子正在准备结婚。
我母亲是60年代初的大学生,她为《女性的奥秘》一书的作者贝蒂·弗莱顿当过学校参观导游;她在21岁大学毕业后没几天就和我父亲举行了婚礼,那时候她尚未取得她的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我姨妈比我母亲小5岁,她在高中时就交往过好几个男朋友,后来在大学里认识了我姨父。姨妈23岁时和姨父结婚,那也是在她取得博士学位之前。我母亲和姨妈并非特例,我朋友的母亲、母亲的朋友,还有我的老师,她们大都在20岁刚出头时就已经认识了自己未来的丈夫。
古往今来,美国女性的成年生活向来以婚姻拉开序幕——不管她们的生命中是否还有别的选择。从现有的资料来看,19世纪末以来,女性的平均初婚年龄一直保持在20岁至22岁之间,这已经成为女性的固定生活模式。
过往的历史时刻提醒着我,在不久的将来,即便是啤酒会和学期论文让我忙得焦头烂额,结婚的可能性还是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而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现实中没有多少不结婚也能过得很好的例子。
04
单身女性的时代:全新的女性成年生活
当我最终在一间法官议事室里举行婚礼的时候,我已经独立生活了14年,而我那位成年不久就结婚的母亲在我这个年龄已经结婚14年了。
在这些年里,我结交过朋友,也和朋友闹翻过;我搬过家,换过工作,升过职,也被炒过鱿鱼;我独居过,也和人合住过;我遇见过形形色色的室友,有投缘的,也有不投缘的;我使用过各种避孕手段,也生过几次大病;我自己支付账单,也遭遇过入不敷出的窘境;我恋爱过,也失恋过,甚至曾经连续五年没有男伴;我搬到新的街区,自己熟悉新的环境,我担心害怕过,也开心自在过;我有过伤痛,也有过欢笑。我是一个成熟的人,复杂却又不失理性,我无须依附于某个男人,我有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的城市、我的事业——更有我自己。
我并不是孤独的。除我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像我这样的人。
事实上,2009年美国已婚女性的比例已降至50%以下。那么,从1890年至1980年一直维持在20岁至22岁之间的平均初婚年龄又有什么变化呢?今天,女性平均初婚年龄是在27岁左右,而且在许多城市这个年龄还要大很多。我的闺蜜中有一半到了35岁左右时依然单身。
在我步入成年的那些年里,美国女性已经开辟了一种全新的成年生活模式——她们不是用婚姻来开启自己的成年生活,而是先让自己过上数年独立的未婚生活,更有许多人甚至终身不婚。这些独立的女性不再是异数,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受到人们的苛责。社会的改变带来了婚姻的革命,而这场革命的受益者又将进一步改变这个国家:她们将重新计算女性的平均寿命,重新定义婚姻和家庭的概念,重新描绘为人妻母的生活内涵。简而言之,她们将要改变的是美国一半以上人口的命运。
单身女性(包括无婚史、丧夫、离异和分居)的数量在美国历史上第一次超过了已婚女性。更令人吃惊的是,34岁以下无婚史的成年人数量占到了46%,在不到10年的时间里上升了12个百分点。而30岁以下女青年的结婚率也已大大降低,如今只有20%左右的美国女性在29岁之前结婚,而在1960年,这个比例将近60%。美国人口资料局的一份报告将当前美国未婚青年的比例高于已婚青年的现象称为“大反转”。
对于年轻女性来说,不结婚和结婚有史以来首次同属于正常现象,尽管在人们的意识里情况还不是如此。
英国新闻记者贝茨在2013年写道,“如果有人问,在我这一生中社会发生了哪些变化。我会说,那就是从我童年时期‘老处女’受人贬责到现如今‘独身主义者’概念的转变。‘独身主义者’就是41岁的我目前的状态。”
今天的年轻女性不必像我当初那样,担心没有婚姻未来的生活将会怎样,因为我们周围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如今,没有按部就班地走入婚姻,虽然有许多人会因此而精神焦虑或经济窘迫,但也不至于遭到社会的排斥,甚至不得不求助于镇静剂。
05
我们该如何理解女性的新生活
既然女性跨入成年已不再由早早地结婚嫁人来界定,那么人们对于女性的成熟有哪些新的期待呢?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
在我大学毕业的那一年,也就是1997年,新闻记者罗芙写了一本书,谈到她那一代的未婚女性的困惑。早在4年之前,她出版了《清晨之后》一书,长篇大论地批判了校园约会强暴,因为她深信,校园约会强暴事件的发生是由性能力的驱动和女大学生的独立造成的。然而,随着她和她的支持者即将跨入30岁(其中许多人依然未婚),她说,她们开始渐渐感觉到这种单身生活的长期影响,反而渴望“19世纪那种简单而令人向往的婚姻模式”。
现在男女同居和分手就像家常便饭。先同居后结婚,这样做对他们来说毫无思想负担。最近,我在一个聚会上听到一个美丽的女子不无遗憾地说,“我母亲这一代人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她们不会养猫,而是早就嫁人了。”我认识不少这样正常、有头脑的年轻女子,她们正处于特别漫长的青春迷茫期——在当前的美国,你可以让你的青春期延续到20多岁、30多岁,这都没有问题。养猫还是结婚,这种感性思想是模糊而不堪一击的。虽然我们偶尔也会在聚会上和不甚相识的人上床,但是我们的枕边却总有一本读了无数遍的《曼斯菲德尔庄园》或《爱玛》——那是我们对一个更加有序的世界的向往。
罗芙眼中那种无序的非婚状态正是一种新的有序状态,至少是一种新常态。在这种状态下,女性的命运不再是简单的二选一(不是结婚,就是养猫)。相反,现如今她们的生活道路上有越来越多的选择,有越来越多的旁支岔道,有越来越多在以前几乎就是禁止话题的另类生活方式。
尽管罗芙可能会觉得自己因为婚姻姗姗来迟而一直走不出青春期,但事实上,她的生活完全无异于其他的成年女性——她谈过男朋友,拥有哈佛大学的学历,还有蒸蒸日上的事业。不同的是,罗芙和她的支持者们的状态,不是也不需要由结婚还是养猫这个问题来决定,因为她们有自己的工作,有彼此相爱的人,也不缺少性生活。
她们虽然嘴里说着向往简·奥斯汀那个时代的“有序世界”,但是她们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却是简·奥斯汀永远也无法想象的。简·奥斯汀的小说里描绘的并不是什么婚姻生活的美好蓝图,而是对婚姻所带来的经济束缚和道德约束充满矛盾的抗议。
在当今这个时代,单身生活对于罗芙以及在她之后的许多单身女性来说,要比过去只有单一选择的那个时代更加复杂,也更加令人困惑和恐惧。但是,从许多方面来说,女性生活的彻底改变也正是从女性成年后的独立自主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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